但是她活了下来。
我想到藤井美水的儿子,他走向华味屋的路上,一不小心落入了水中。
死了,就是什么也没有了。
“没关系,活着就很好。”
……
……
原路返回的时候,我发现街道上扬着许多白幡。
阿鱼解释道:“从今年正月开始,城里爆发了一场疫病,已经持续了四个月了。”
“天皇又是请佛门念法又是让神道拔禊,但是一点用都没有。”
空气中弥漫着无比刺鼻的酸臭味,我几乎要喘不过气来。
阿鱼随手掏给我一块布巾,让我掩在口鼻上。
“就在前两天,大部分患有疫病的病人都被拉到城外了,尸体也在远郊一把火都烧了。”
自古以来,传染病都是很很难让人招架的东西,更何况是医学水平不发达的一千年之前。直截了当地解决传染源,是最简单也最有效的方法。
“那些病人又由谁来照顾呢?”四个月的时间,加上很多人都没有防疫的想法,传染人数应该是少不了的。大批量的民众如果不去治愈的话,那又会引起一个巨大的灾难。
“阴阳道、神道和佛教都在想办法。”阿鱼泄气般回应着我,“啊对了,我最近跟在圆清和尚手下做事。”
阿鱼猛然想到了什么,“贺茂家的那个小少爷,似乎也染上疫病了,他家现在都围了起来,不让人进去,好多仆从都离开了。”
“我本来是想代你去看看他,但是围墙上也挂着铁蒺藜,根本就爬不进去。”
阿鱼很不放心,“我怕他这次可能会撑不下去。”
……
我偶有和阿鱼说起无惨的事情。他身体柔弱,脾气暴躁,内心纤细,是阿鱼心中有钱没命花的典型表现。
“我甚至听不到里面有什么声音,问了门房,说是夫妻和离了,然后这家老爷也从家里搬出去了,走的时候带走了好多人。”
我知道的,没有他人的帮助,贺茂无惨很难继续活下去。他的性命是风中火烛,全靠昂贵的药物吊着。
“你有没有看到过一个脸很长很瘦的男医师?”
阿鱼没能从记忆里找寻到相关的人物。
我们的脚步停在贺茂府门口,这座分家的宅邸,门匾似乎是缺少清洗而显得油腻。
“敲门的话也没有人应,而且门墙也很高。”
我敲了敲门,果然毫无回应。驻足在围墙边上,我只能看到垂出墙壁的开花的枝头。
“我进去看看。”
我自认为是一个普通的男子高中生,毕竟我生活在一个超能力者多如狗、满地走的特殊社会里。
我跃上围墙,樱花枝打了个颤,几片花瓣落在了地面上。
阿鱼朝我低声喊道:“记得蒙好口鼻。”
我应了声,跃入贺茂府的庭院里。这里显然疏于打理,地面上的草叶和石块杂乱地铺呈着。
看到的东西越多,我内心的不安也是越强烈。没有多少人的气息,下人住的屋子甚至都敞开着大门。
我赶往府中最远离风雨的那间屋子,门半开着,其中,没有点任何烛火。一种诡异的腥臭味从屋中传了出来,和我在近郊闻到的尸体的腐臭味一模一样。
房间里漆黑一片,什么都看不见。落脚处踩到一片碗碟,叮里当啷得吵个不行。我估摸着纸烛在何处,摸索在门口的小几上点燃了它。
纸烛“哗”地一下闪耀,黄色的光波向外蔓延,终于让我看清了眼前的一切。
贺茂无惨趴在褥子上,上半身则是横在地面上。他的衣裳泛着一种药汤的棕褐色,身前的碗碟中留着少许凝固的药汤以及饼屑。
我从未见过他如此狼狈宛如死尸的样子。他没死,我看得到,但是离死亡只差几步。
微弱的气音从鼻孔里溢了出来,我一手穿过他的腋下,把他翻了过来。
无惨留在额发外的那只眼睛颤抖地打开了眼皮,两秒之后又紧紧合上。
“有人吗!”我跑出门,在院子里大喊,但是根本无人应答。我跑去门口打开大门,阿鱼随着我一起快步踏入院中。
“怎么荒凉成这幅样子……”阿鱼有些不敢相信,我只能长话短说,拜托她去伙房那里煮热水。
“那你呢?”
我得去找医师。
我觉得目前无惨还可以抢救一下。
夜色已深,大家都已入眠。我并不清楚医师所在的位子,只能顺着街道去寻找挂有医馆的牌子。
我咚咚咚地敲响人家的大门,一脸睡意的医师直接训斥了我好几句。
真是对不起,但是我实在找不到医馆了。天皇把一整个京都分割成了好几块领域,我再加上时间紧急,我只能找到这位。
医师伸出手,向我索取诊金。
我……“钱在我们家公子那里,请先随我去吧。”
医师半信半疑还是答应了我,他拎起医箱,一圈一拐地走了起来。我才发现医师竟然坏了一条腿,这么走下去到贺茂府都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。
“抱歉。”我背起医师就跑,医师的叫喊声引得被吵醒的邻居捡起石头就砸。
“哎呦喂!”
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——
我一定会拜托无惨多出诊金的。
医师骂骂咧咧地被我带到了,一路上还遇到了不少人的真心问候。